这是一道绕不开去的坎,李璃知道,不提早跟这人掰扯清楚,他俩就能纠结到樊之远打仗离京。

    李璃将手放在被子下,绞在一块儿绕着手指,垂着头声音低落道:“真不是故意瞒着你,耍着你好玩。当初把你救出去之后,我就没打算再见你,京城那么危险,好不容易得来一条命,不如就让你隐姓埋名地好好活着,也算是回报了小时候你的救命之恩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一边说,一边偷偷地抬眼睛,小心翼翼地瞄着,见樊之远神色恍然,似乎回想起相遇那一幕,脸上没有过多的怪罪,于是故作没看见,继续用委曲求全,做好事不图回报的口吻说:“魏大公子对湖里捡个人怕是不当回事,只觉得是随手之劳,可是我却一直都记在心里,总想着什么时候报答这份恩情。

    “定北侯一去,京城局势立刻就变得紧张,眼看着皇兄们一个个都没有什么好下场,似乎马上就要轮到我了,既然你一直觉得我是五姐,那就让你一直误会也好,这样万一我不幸……就不容易牵连你。所以在师父问我当你醒来该怎么回答你的时候,我才让他将错就错,没告诉你真相。不然……”

    这个时候李璃不是偷瞄,而是光明正大地,带着幽怨和深情直直地望向樊之远,将接下去的话给说全了。

    “不然凭我对你的感情,我哪儿能假装不认识,绕那么大一个圈子,可怜兮兮被你一再拒绝,厚着脸皮顶着全城的笑话来追求你?直接通过师父一点点露出真相不就好了?以你恩怨分明的性子,有这么大恩情在,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?”

    李璃洋洋洒洒说了一堆,就一个中心意思,那便是——一切都是为了你啊!

    他做了这么多,废了那么大劲,连自己安危都不顾,如此伟大,不感动也就算了,个死木头还好意思责怪他?

    果然,樊之远听此,顿时默然,片刻之后叹道:“阿璃,我没怪你。”

    李璃立刻瞪大眼睛,精光一闪,肩膀一振,连脚都感觉不到痛了,神气起来:“没怪我,那你还给我脸色看?”

    面对指责,樊之远摇头苦笑:“怎么会?”他在李璃面前坐下,看着他惨淡的唇色,一脸病容,心疼又心酸道,“我只是不知道呈你如此深重之情,又该如何回报?”

    樊之远不是没有脑子,这种欺骗怎么能叫骗,乍然知道的时候,是有一些羞恼,可那不是针对李璃,而是觉得自己太愚蠢。

    他昨晚一夜未合眼,一边指挥着禁军排查抓人,一边回顾思索。这才发现在他们相处过程的点点滴滴中,李璃已经有诸多的明示,而他却一直因为男女之别,没想到这茬。

    李璃总是无缘无故骂他蠢,怪他呆,现在想来不是没有理由的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救你无需任何代价,不过是随手之举罢了,可你后来又是送伤药,又是送点心,也该偿还了。而你救我出来,却要冒着极大的危险,犯上欺君之罪,若是被发现,就是皇子的身份想必也护你不住,如此这般,你说咱们两清了,又如何两清?”

    樊之远抬手轻轻抚摸着李璃的额头,上面还有被藤蔓或者尖石划破的伤痕,而这仿佛也在他的心口划过,配合换药过程中看到的那伤势严重的脚,只觉心脏跳动着一阵一阵的疼,心疼。

    “更何况你还将师父送给我,安排了如此贴合的身份,在那样动荡的局势中,真难以想象才少年的你,身处深宫之中是如何办到的?”

    带着茧子的手碰触着正在愈合的伤口,让李璃觉得很痒,想挪开却又舍不得,他只能一边说话,一边转移注意力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,想做就去做了,时间太紧,都是走一步看一步,后面再慢慢弥补,可没想到居然还真让我瞒天过海了!我本打算让师父带你远远的,去南方,可是又想,

    你怕是不愿意这么苟活。再给你一次机会,你可能更希望为整个定北侯府翻案或是复仇吧,所以最终还是让师父带你去了北疆,改头换面。那里你熟悉,哪怕重新来过,也更加容易一些。”